考 核—纪云作品
考核
北方的秋天，一早一晚寒气逼人，中午却像夏日一样骄阳似火，是个最容易感冒的季节。
刚吃过早饭，就听到回屋的妻子喊：“张洁、王主任电话。”
接完电话，张洁急急忙忙骑自行车往局里赶。十多年前，他从省农大毕业，分配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小山城。在县农业局农技推广站一干就是十多年，直到五年前才给了个站长。
进局大院，径直向202副局长办走去，一敲门，听到里面有人应了一声“请进”，推门进去，一位年龄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坐在办公桌前，嘴里叼着根香烟，手里拿着一张报纸，看着进来的张洁。张洁自我介绍道：“王局长，您好,我是农技推广站的张洁。”一听，青年人马上站了起来满脸堆笑，伸出双手，“原来是张站，您好，我叫王有山，是刚调过来的，以后就叫我小王好了，别局长，局长的，显得太客套，来、来，坐、坐。”把张洁客气的让在办公桌对侧的沙发上，转身给张洁沏了杯茶，放了一点茶叶，“这是我去年出差时在外地购买的上好的大红袍，您尝一尝看怎样！” 看着眼前这位西装革履忙前跑后的副局长，张洁一时显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两手放在腹前站了起来，“不知,王局长今天叫我来有什么指示？”
王副局长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软中华，撕开口，递给张洁一根，并给张洁点上了火。“张站，今天把您请来也没什么重要事情，您也晓得，我来局里搞常务，刚来情况不太熟悉，想了解一些单位的情况，同时在工作上也想得到您的支持。”
张洁喝了一口茶，弹掉烟灰，将自己所了解单位的情况作了一一介绍。王副局长边听边记，等张洁讲完后，接过了话题：“张站，您说的这些很重要，对我今后的工作帮助很大。对于您提到的推广经费不足的问题，我向大局长汇报一下。您那里是局里最大最重要的二级单位，一年百分之七八十的工作由您那里完成。我也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是，老百姓需要您这样的人，我们党，我们政府，我们县，我们局也同样需要您这样的人。所以在资金严重紧缺的情况下，您还得要搞好服务，而且要更上一层楼，让人民群众满意。对于您个人情况，我也是了解的，十多年扎根这个小山城。先后获得国家、省、市、县多项推广大奖，是县里有名的科技人才。对于您的工作成绩全局上下有目共睹，作为领导我们也是心知肚明的。”见张洁想说什么，王副局长摆手示意接着讲道：“您家里的困难其实局里也知道，嫂夫人在家待业多年，两个孩子在上中学，一切开销就靠您一个人的工资。一家四口十多年挤三四十平米的平房居住，您手头紧，局里也困难，也就心有余而力不足，等大局长回来商量一下，通过其他渠道看能不能接济一下您。”听王副局长这么一讲，张洁不由得激动了起来：“王局长，就不要提了，我知道单位也困难，就不要给单位添麻烦了，我会自己解决。”
“我就喜欢您这样通情达理的人，好、这样吧，您看我来了都快一个多月了，还没有和单位的同事们一起吃个饭。下午下班，我请大家去招待所吃饭。”张洁一听连忙摆手表示不行，王局长已经抓起电话：“喂王主任吗？是这样，下午下班你把单位在家的副职以上领导，二级单位负责人通知一下，就说七点钟，我在县政府招待所要请大家吃饭，你下午上班后顺便给招待所打一下招呼。”王副局长放下电话走过来，伸出双手：“上午我还有些事要办，就不留您了，咱们晚上见，七点钟不见不散，您得一定要赏我这个面子呀。”张洁连忙点头，在张洁临出门时，王副局长伸出手，拍了拍张洁的肩膀：“老哥，我就不送您了。”
“王局长，您忙，您忙。”说完张洁帮王副局长把办公室门带上。
政府招待所是这个小县城最豪华的接待场所，一般都是县委、县政府、各局、各乡政府招待主要贵客的地方。四层楼，一层是宴会厅，二层是娱乐场所，什么棋牌室、按摩足疗、KTV包厢、洗浴、歌舞厅应有尽有，三四层为客房。别看张洁到这个小县城工作十多年，这个招待所建成后他也总共来过几次，都是局里搞的公务性宴请。
一进门，王主任站起身迎了过来：“张站，快，您看人都到齐很一会了，就等您了。”王副局长站起来，指着他旁边的一个空位置说：“张站，过这边来坐。”
上座后与在桌的几位副局长、科室主任、站长一一打了招呼。见张洁打完招呼，王副局长示意服务员给张洁把酒倒上，服务员过来倒酒，张洁一看是茅台酒，酒的颜色有些发黄，倒时连着线，一看就是瓶几十年的陈酒，不多见。
酒倒好后，王副局长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诸位，今天把大家在百忙之中召集在这里，别无它意，一是；我调来咱们单位已一个多月，由于工作太忙，还没来得及和大家吃个饭，在这里表示歉意。二是；借助这个饭局与在座的各位同仁共叙友情，加深感情。三是；大伙也知道，这段时间，大局长出国参观学习，局里的各项工作由我来主持。在主持工作期间，难免会有误会，希望大家能够谅解，多支持我本人的工作。今后有对不住的地方，请大家莫怪，在这里我提前赔礼了，先干为敬。”讲完，一仰脖将一杯酒一下干完，大家鼓掌，连忙也全干了。
王副局长没有坐下，“讲三层意思，当然也要敬三杯酒，我再干两杯，这叫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杯过后我们大家尽开言。”说着又连干两杯，大家伙附和着纷纷干完两杯。有的喝完还将酒杯倒置，示意点滴不留，一时间酒席上豪气冲天。
服务员边上菜边报着菜名，二十几道菜，南北菜系，海里游的，天上飞的，山里跑得，地方特色菜都有。这是张洁长这么大，第一次吃这么丰盛的酒席。
席间又说了一会扯东扯西的话，宴席尽兴而散。
星期一上午，刚进办公室，电话铃就响了，一接，是王主任：“张站，大局长回来了，单位晚上准备了一个欢迎宴会，请您晚上务必参加。”一听宴会，张洁忙着推辞：“不好意思，前两天那场酒喝得感冒了，昨天还打点滴哪。”
“不行，王局亲自点名要您参加。”王主任那边提高了声音，“实在不好意思，请你转告王局长，我真的不能参加了。”张洁一再推辞，王主任也只好作罢：“张站，年底有一个贫困职工家庭慰问，我同王局长商量了一下，今年报成您家了。今年慰问金很高，市里、县里、局里三级慰问都定成您家，嫂子也怪不易得。”张洁刚要推，“我知道您要推，但是已经上报县党办了，就这么定了。”张洁还要说，对方已经把电话挂了。
星期五下午下班回家，刚一进门，就见妻子大包小包、大袋小袋的往小库房里搬东西。见张洁回来了，忙说：“正等你哪，快搭把手，帮着搬一下。”
张洁将自行车停在一边，帮妻子往回搬 ：“哪来这么多米面油的！”
是你们单位领导送来的，我还在饭店洗碗，王主任就开车把我接回来。新来的那个王局长很客气，问寒问暖，还有市里边农业局的领导，县里的，反正人挺多，这下够咱家一年吃得了，还放下几千块钱。
周一，一大早，接到王主任来电，要张洁通知推广站全体职工，九点钟准时到局二楼会议室开会。县组织部的人要来开考核大会，要求张洁做好职工工作，要配合考核组顺利开展考核。
平时都是八点开会九点到，今天不一样了，八点五十左右，张洁进会议室，已是人头攒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会议由王主任主持：“今天的会议内容有；一、请出国学习考察回来的马局长讲话、谈一下出国体会，交流一下经验，把国外先进经验介绍给大家，共同学习，大家一定要拿笔记一下。第二个内容；也是今天最重要的会议内容，县委组织部派考核组来我局考核，一些细节问题，马局长会在后面的讲话中提到，现在有请马局长讲话。”王主任边鼓掌边坐下说道。
马局长环视了一下整个会场，伸出双手向前示意了一下，待掌声平息下来说：“讲话就谈不上了，学习也谈不上，就把这次出国学习的情况给大家做一个简要的汇报，请大家提出宝贵的意见。这次出国主要走了西欧几个农业国家、美国、加拿大，可以说不出去不知道，一出去吓一跳，很多的东西我们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讲了一些国外见闻，接着讲到：“根据县委的人事安排，我将去县人大工作，局里的党务、局务工作由王局长负责。今天还要考核的有办公室王主任，拟任常务副局长。王局长年轻有为，一直是跟随着我们分管农业的市领导工作的，可以说是已经有了相当的农村工作经验，是市领导看中的年轻领导干部。我相信我们局今后的工作在他的领导下，定会蒸蒸日上，立竿见影，希望在座的各位如同支持我的工作一样，一如既往的支持他的工作。王主任在我们单位也算是老人手了，基层也待过，在局办公室主任任上一干就是三年，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人也不是太老，四十刚出头，正值工作黄金期，县里领导也是非常看重的。这次拟任副局长，我个人认为是最佳合适人选，所以呀，我认为大家一定要本着团结的精神，按照组织意图，选出你们心目中的负责人。我的话就讲到这里，如果以后在县人大要办事，大家不要客气，尽管来找我，我一定会尽力。”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王主任用手机接了一个电话，走到两位局长和几位副局长前低声说了几句，全体离开主席台走出会场。刘站长低声对张洁说：“肯定是组织部的人来了。”
果然，过了一会，几位局长迎接回了俩位贵客。一位是组织部分管组织的田副部长，一位是组织科的贾科长,马局长把组织部的来人作了一一介绍。“接下来由组织部贾科长主持会议。”说完马局长把话筒递给贾科长，“本次会议的内容，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我们三人小组受县委的委派，今天来你们局，对王有山、王星云两位拟任职务的同志进行考核，同时宣布对马占山等同志的任免决定。”贾科长宣读了任免决定后，请田副部长讲话。田副部长喝了一口茶，清了一下嗓子：“受县委、县委组织部委派，今天来贵单位考核两位同志的德、能、勤、绩，要充分听取在座各位的意见。这两位同志的拟任，是县委在听取各方面意见后，提交常委会通过的，希望大家能够与县委、县委常委保持高度一致，发扬民主，充分体现民主，投好你们手中的一票。我们这里有两张考核表，请大家认真填写，填写好后除局各站室负责人，其他人就可以散会了。工作人员请将表发下去，顺便说明一下填写事项，一份是考核表，另一份是推荐表，有不同意的可将你推荐的人写入。”张洁身后几个不拿笔的同事，将表递给他与刘站长代劳，没几分钟表就填完了。
接下来是谈话，二楼马局长办公室.
走出局长室，王主任走了过来：“张站，晚上陪组织部几位领导坐一坐。”
“我老婆这两天身体不好，还在医院输液，实在对不起，不能陪了。”说完张洁径直走了。
经过一星期的公示，全县上下有三百多名领导干部走马上任，局里组织了一次，由全体职工参加的欢送马局长喜迎王局长与王副局长任职的大型宴会。
星期三一早上班，张洁接到单位秘书小曹的电话，让站里的职工九点参加全局职工大会。九点钟全体职工准时到达会场，主席台上除了几个副局长外，别无他人，会议由王副局长主持：“今天把大家召集来开会，有这么几件事通知一下，还有个人事变动文件，一会由小曹宣读一下。上个星期一王局从省里出差回来，下午召开了局务会，通报了近期出差的一些情况，研究部署了近期局里的一些工作和人事变动。第一件事，王局长近期一着在省里跑项目，我们县是农业大县，没有项目支持是无法开展工作的，正好近期中央将农业、农村、农民、“三农”问题提上了重要议事日程，据省里农口负责人透露，中央可能破天荒的将“三农”问题按明年第一号文件发文。王局长得到省里的支持，上个星期刚开完会就去北京了，估计要拿下6000多万元的“三农”资金。这是我县建国以来，国家最大规模的一次投入，所以各位同事要有紧迫感、责任感，明年全县，我局将是第一台大戏，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演好，局里是不会缺大家经费的。”王副局长话音刚一落，会议室内一片掌声与欢呼声。紧接着王副局长又将近期工作要求讲了一下，让小曹宣读人事变动文件，大概内容是，刘站长任办公室主任，前任马局长司机小杨任植保站长，张洁任局后勤科科长，由王局长司机小李任推广站长。刚宣读完，会场内唏嘘声一片。“大家静一静。”王副局长连拍了几次桌面才制止了唏嘘声：“我知道大家对这个决定有意见，我们开局务会时，曾多次讨论，王局也很为难，毕竟张站长是老人手了，而且懂技术，但是，由于我们这次争取回来的项目经费，百分之八十以上将用于农技推广，考虑到这项工作难度大，要跑腿，张站年龄有点大，不太适合再搞这么苦这么累的工作，至于技术人员，我们有经费，完全可以从农业院校毕业的大中专生中选聘。后勤科工作轻松，王局还说了，明年上报高工，指标给张站，希望大家能够谅解，其他领导有事吗？好，没事散会。”
走出一楼，秋风卷夹着落叶，直击着人的脸，生疼、生疼的。门口四十多位局里的同事站在风中：“张站，我们请您吃饭。”
“好。”张洁笑着爽快的答应了
作者：纪云
笔名：晓晨、海风晓月
1975年出生于鄂尔多斯一农民家庭，从小热爱文学，先后发表诗歌、散文、小说、新闻等作品一百多首（篇）。大学本科学历，一直在基层乡镇工作，作品大多反映农村生活。现为北京市写作学会调研员、123国学网核心会员、乌审旗作家协会会员、内蒙古法制日报通讯员。
编辑：姜建芳
